三弟的江湖

    今年的9月15日，如果三弟还在的话，应该是他的47岁生日。

    回想三弟，平生有两大嗜好：一是武侠小说，二是崔健的摇滚。这就是三弟的江湖，铁肩道义，侠骨柔情，嫉恶如仇，有爱有恨有情有义有兄弟。

    三弟痴迷武侠小说，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对于三弟来说，武侠就是身体里流淌的血，已经成了生活，甚至生命的一部分。原先以为三弟看武侠小说，就是看个热闹，消磨一下时间。后来见他像着了魔似的，除了工作时间，几乎都捧本书在看。床头、写字台、沙发、茶几、电视机旁，甚至洗手间里，到处都是各种武侠小说，出门的手袋儿里也塞一本。后来有了电脑又在电脑上看；再后来，就干脆在手机上看。朋友聚会，家里人吃饭，只要你听不见三弟的声音了，你看吧，他一准儿是在看武侠小说。09年回国，三弟到北京接我。从机场出来，一路上我们兄弟俩有说有笑，嘘寒问暖，可一到了宾馆，他说大哥你先洗洗吧。就见他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靠在床头上有知有味地读了起来。等我洗完出来叫他去洗，他只是应着，人却不动。我收拾停当了，上了床。他还是旁若无人地在看。我佯装生气地说，都后半夜了，你还让不让我睡觉。他这才啊了一声，不情愿地放下手里的书。等他洗漱完上了床，我就问他，你这武侠一看就是二三十年，还能看进去吗？三弟说能啊，不但能看进去，而且有的我都看了两三遍呢。那你能跟我说说这些年你有啥收获吗？三弟说你这问的也太笼统了，这让我从哪说起呢。这么跟你说吧，大哥，武侠的世界就是江湖，江湖就是社会，社会就是现实。现实你不能回避，但你可以去闯荡江湖。我说，有点道理，但还是太玄。这么说吧，你跟我说说你喜欢的作者吧。三弟意犹未尽地说，有名的金庸、古龙、梁羽生，卧龙生、温瑞安、潇逸、诸葛青云、司马翎……我打断他说，你就说金庸古龙梁羽生的小说有什么不同吧。黑暗中听见三弟说你考谁呢？你问这问题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说那你就用一句话说说这仨人。三弟想了一下说，老金的东西大气，义薄云天；古龙的呢神秘，诡异；梁羽生的庄重典雅，历史感强烈。我说行啊，还一套套的呢，还真没白看。三弟有点儿骄傲的说那你看，谁让咱是语文老师的儿子呢！

    喜欢崔健的摇滚，也是三弟乐此不疲的事。他是逢场必唱崔健，唱的最多的是《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花房姑娘》、《假行僧》、《一块红布》、《一无所有》。好容易唱了一首《如果云知道》，结果还是老崔的嗓儿，折磨人啊！三弟跟我说过，之所以喜欢老崔，是因为他有雄性，有责任，有抱负，有理想。我当时还说，好家伙，让你这么一说，老崔都成了“四有”好青年了。三弟很认真的说，真的真的。

    一部《霍元甲》，让三弟知道了功夫。接着《武林》杂志，三弟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如鱼得水，好不快活。再后来，录像厅里放的李小龙的电影，让三弟和他的小伙伴儿们找到了入门之法。从那以后三弟和他的小伙伴儿们，便闻鸡起舞，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什么沙袋负重跑，什么截拳道，什么洪拳,什么形意拳,什么十二路弹腿，都玩得有模有样的。用现在的时髦话说：那都不是个事儿。这么说吧，高中三年，加上跑车那七八年，十多年的时间里PK了不少人，有名的没名的，有体校教练，有街头霸王，有小混混，也为人出过头，平过事。这些都是三弟后来跟我说的，我说输赢多少啊？三弟骄傲的说，三七开吧。我问赢的多，输的多？三弟有点急，虽然过去那么多年了，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他的光辉岁月的，他说废话嘛，当然是赢的多啦。

    夕阳西下，我仿佛看到古道西风，看到炊烟大漠，好一幅“大漠孤烟直，长和落日圆”生动壮烈的江湖景象！

    三弟既已入了江湖，那就让我们用江湖的方式告别吧：三弟，一路上山高水长，江湖险恶，多多保重！就此别过！但见三弟勒转马头，扬鞭而去，身后腾起一阵阵尘土……

2015.9.15凌晨于温尼派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