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石买书记

    五四青年节那天,恰逢著名编剧谷凯回梅省亲,市作家协会在新华书店安家挂牌,协会文友雅聚百姓家其乐融融。席散,听说新华书店特为文人雅士提供了雅聚的好地方——“聚艺厅”,就想上楼先睹为快。热情好客的新华书店老总褚文强先生,陪我上去看了个真切。牌匾是著名书法家马有林的手笔,屏风上的《聚艺厅记》,是咱作协张咏霖主席古韵古香的生花妙笔。聚艺厅对门就是书店,一码的开架书,供读者自由翻看选购。此时此刻让我陷入了沉思,当年买书的往事不禁浮现眼前。

    第一次买书,记得是我八九岁的时候,是跑三里路去莲河站的供销社。那时的供销社,不仅卖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除了油盐酱醋茶,还有各式各样的农用产品。后来不知多会儿,还增加了文具、图书,各种小人书、故事书应有尽有。我从妈妈那央求着要了两毛钱,说是去供销社买本,却跑三里地买回的竟是一本少儿画册。气得妈妈把我好顿吵吵,画册险些被妈妈投进灶坑。而就是这本画册拿到学校,被我的班主任闫丽云老师发现了,她如获珍宝地让我借她先看看。我心里画魂儿:老师也喜欢看小孩的书?结果在下午的自习课上,她把我买的这本画册里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了全班的同学们,临末表扬我买了本好书,还夸我买书看书是好样的。老师这一表扬,让我高兴了好几天。

    从此我就养成了一跑供销社,必到卖图书的柜台前转上几圈,有中意的书,宁可违背母命,别的东西不买,也要买本书看,那当然是小孩的书了。再大一大过了十多岁,我还步行去梅河口街里买书。一般先到火车站候车室,在那个巴掌大的新华书店卖书点转过来转过去,不知转过多少圈,见没有相当的书,再到裤裆街西头的新华书店。那时的新华书店是个低矮下窖的平房儿,有一部分新进的图书摆在栏柜的玻璃橱中,大部分放在靠墙的书柜上。我是个近视眼,那时小还没有配戴眼镜,看不清楚书柜上的图书名,有时悄声问女售货员,人家见我是个土了土气的男孩,不是不理不睬,就是厉声喝问:你这小孩长着眼睛管干啥的,不会自己看哪?我不好意思说看不清,只好说:请你把那本拿给我看。看完。再说:请你再把那本拿给我看看呗!看的本数多了,女售货员拿的遍数就多,她就柳叶眉凝成了俩疙瘩。不耐烦地说:你到底要买哪本书啊?就为你服务了啊!你是成心的吧?看到这个场面,我只好乖乖麻溜选择一本,从内衣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几块钱,到收款处交钱买书、盖章留念。我早期买的小人书《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海港》,故事书《高玉宝》《战地红缨》《闪闪红星》《向阳院的故事》《欢乐的海》等几乎都是在读小学和刚上中学时,到供销社或梅河街里新华书店买的。

    一个刚撒冷的冬天,我和表哥步行20多里去街里新华书店买书,与他结伴上街,是想借他的眼睛看货架上的书。那次在街里还看到了我的老师闫丽云,她问我干啥来了?我说来买书。她还嘱咐我注意车别碰着。我和表哥买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又买了二斤酸梨给妈妈乐颠颠往家返,当走到季家村李家街拐弯处,我们俩却遇上劫道的。一个约摸十七大八、五大三粗的坏小子挡住我们的去路。先要钱。我说没有钱了。他说钱呢?我高举手中的酸梨。他一把抢过酸梨兜,骂骂叽叽地说:穷鬼,滚吧!还往我和表哥的屁股上各踹了一脚。我俩第一次遇上劫道的,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想跑也跑不动。跑到了莲河大桥,我表哥问:你买的书呢?我急忙从怀里掏出来,一看,汗水都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皮洇湿了。尽管给妈妈买的二斤酸梨被人抢跑了,可书还在,心里就高兴了许多。我和表哥遗憾连酸梨的味还没尝一口,就被人抢去了,我们骂一通那个劫道的:不得好死的东西,吃抢去的梨也得噎死……

    直到八十年代初,我当电台通讯员,每当写稿送稿取完稿费,第一个去的地方不是商店、饭店,而是新华书店。那时的新华书店已经搬到新盖的新书书店大楼,遗憾还不是开架书,看点书、买点书得登上三四楼,下边是饭店,顶上是舞厅,环境也不好。记得《林海雪原》《暴风骤雨》《正红旗下》《二马》《三国演义》等一些大部头的书都是在新华书店购买的。特别是1988年10月我到报社工作后,每有稿费发放或出差报销后,中午急匆匆在梅河旅社吃过午饭后,一准去书店溜一圈,不花掉稿费是不出书店门的。《唐诗鉴赏辞典》《宋词鉴赏辞典》《元曲鉴赏辞典》《诗词名句欣赏》《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鉴赏辞典》《历代通俗演义》《资治通鉴》《汉书》《后汉书》《毛泽东评点二十四史》等书都是在这个时候从新华书店购买的。

    近几年双休日还去铁北旧货市场的旧书摊买书,尽管皮毛不好,却很便宜实用。《聊斋志异》《金光大道》《艳阳天》《明代野史》《范成大诗选》等,花一百块钱,能买一大堆。也常常遭到老伴的谴责,一再告诫我:家里的书都成灾了,你眼睛不好,还不是写字,就是买书看书,那眼睛都贴到纸上了,不想要了。我总是呵呵一乐气她:我不是看书是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到用时方恨少哇!也是,如今有钱买书了,什么书都能买到,可眼睛不行了,脑子也缺弦了,看过了的书是裤带没眼——记不住呢……

    好客的褚经理还要去长春,与他挥手再见。我乘电梯下到一楼正要走出门口,在书店卖了三十多年眼镜的温州人陈师傅与我打招呼,他以为我是又来买书的,我告诉他是来看看“聚艺厅”的。与陈师傅的关系是因我常来书店买书,借机会修修眼镜才结识的好友,三十多年他成了梅河口的温州人,也成了书店里的一本老书。走出大门,回望毛体新华书店的招牌,我又想起了那幅有名的对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幅对联从小至今,一直铭刻在我的心头,五十年来始终督促我买书、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