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只是低到尘埃里的卑微
原来,那只是一次无意的举动,蒲公英,随风散落在了远方。
有些日子,也仅仅在那段日子,她还固执地认为那一次的花间相逢、浪迹天涯是风对她的专属钟情。
在乍暖还寒时,在雪迹消融处,在夜深人静时,倏忽,风降落在蒲公英身边,没有什么言语,蒲公英却喋喋不休以示亲近。
那一团团雪绒似的头状花序,轻盈地,急切地,渴望尽快脱离每一颗种子的牵绊,仿佛待字闺中的少女按捺不住的春心,又如等待意中人的归来独倚江楼望尽千帆的怨妇。
早早地,暮春时节,便散成漫天飞絮,不知疲倦地飘落在天涯海角。为了在广袤土地上更好地生长繁殖,也为了与风更久远地长相厮守,她默默与共,无怨无悔地追随。
直到一天,她发现,风常常在云端出现,嬉戏在云朵间,时而相聚,时而散开,忘乎所以。蒲公英却在无风的陪伴中不得已降落下去,重重地,跌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凄风苦雨,了却一生。
直至凋萎在尘土中,她才明白,原来当初那场邂逅只是风向云端前行旅程中打发无聊的举动,并非蒲公英眼中的风对她的爱抚和挽留。她的一厢情愿与漫长守候,只是那企及蓝天的风随意的一场阴谋。她在生命的末端痛苦嘶喊,无奈声音穿透不到那个上达苍穹的高度。只剩一条病体之躯心如死灰,等待着下一秒心不再喧嚣、死神的莅临。残年中眼神已成空洞,昔年光景于脑海中不断重复浮现,一边哽咽着一边不停地抱怨:
曾经,幼稚地以为那是一次充满期许的爱恋,可托付一生,相处岁月里的无言沉默,只为了多凝眸几番你的面容。诸般委屈自己哪怕牺牲我这条贱命,也打动不了你、甚至你的心房一下微弱的颤动。
终于,在呼吸停止的最后那千分之一秒里,我读懂了:那一次萍水相逢与我的不顾一切紧紧相随,原不过是,我那低到尘埃里的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