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春天里（外一章）

    岁月已经沧桑了日暮，残阳在葡萄架上做最后的栖息。没有鸟的歌唱，没有河水的歌唱，也没有小草的歌唱。一切的静止，都是一种守候。

    父亲头顶的白发，模糊了远山的轮廓。草木萧疏，倦鸟归林，天边只剩下最后一片晚霞，等待着袅袅炊烟从一只搪瓷瓶里慢慢升起。

    父亲的背影印在黄昏的记忆里，他弯腰拾起一棵细小的树枝，为泥土清理出一份辽阔一份舒适。没有人能够读懂父亲对泥土的厚爱，正如没有人能够读懂泥土对一棵野草的厚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吗？千古流传的诗句在田埂上熠熠生辉，父亲伸出粗糙的大手，把一粒种子小心翼翼地埋进泥土，埋进雨水能够抵达的春天里。

    泥土在父亲脚下逐渐开阔起来，把春天铺向远方，铺向父亲目光无法抵达的远方。

    一棵草就是一个春天，一粒种子就是一个春天，一个期盼就是一个春天。父亲深深懂得这个道理，如同懂得大雁为何在春天又飞回北方，懂得家燕为何还能找到去年的旧巢……

对一场春雨的期待

    一场春雨对土地的意义，只有种地的人才能领悟。别人也许也会关注，但他们关注的，是路旁的树木如何再绿一些，小区里的植物如何再茁壮一些，公园里的花草如何再鲜艳一些……

    只有那些种田的人，那些把玉米、大豆播撒进泥土的人，那些把遥远的秋天播撒进泥土的人，那些把一年的盘算播撒进泥土的人，才会站在门前的院子里，凝望天空，凝望辽阔的蓝，凝望飘浮的白，凝望夜空里明明暗暗的闪烁……他们的眼里，布满了乌云！

    春雨贵如油！何止是贵如油？如果能用油换来春雨，哪怕用十倍百倍的油，能换来十分钟的一场春雨，农人们也会毫不吝惜！农人们深深懂得，春雨就是滋润泥土的营养液，就是喂养种子的乳汁……

    每一阵微风拂过，都会有无数张脸绽放期待，都会有无数双眼睛释放光芒……山雨欲来风满楼。即使被雨水淋湿了烧饭的柴草，即使被雨水淋透了衣衫，即使在雨水中寸步难行，人们都不会对春雨有半点嗔怪！

    人们开始相信老天爷的至高无上，开始相信四海龙王的兴雨大权，开始怀疑人类祈祷的力量。当一场微弱的春雨真正来临时，人们仍然不愿相信人工增雨的威力。于是，农人们一个个满怀着无限的虔诚，在响亮的白日里，在幽暗的黑夜里，在睁开眼睛的期待里，在闭上眼睛的叹息里，一遍一遍地焚香祷告，只为一场迟迟不来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