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儿,五分的

    听说蓉儿要从国外回来了,妈妈确实激动了好些天。快驼成90度的背也好像直了一些。

    梅河口是个小城市,没有机场。蓉儿落地后还要乘段火车。本来是中午12点才到,可我们十点多一点儿就开车来到了车站。老太太急得不行,早起开始便一个劲儿地催促,只好由着她。

    九月的太阳火辣辣的,像一团火炙烤着大地,不得不上路的行人纷纷靠着楼根儿挑选着阴凉的地处躲避着太阳。

    “去给蓉儿买个冰棍儿吧,天儿这么热。”妈妈说。“现在太早了点儿,过会儿吧。”我说。“哎呀,你就是慢性子,一会该忘了。快去!”没办法,还得由着她。“买五分的!”我下了车,她趴在车窗又追了一句。我在心里偷笑,什么年代了,上哪儿还能买到五分的冰棍!其实我心里明白,她说的五分,就是好一点的意思。

    妈妈八十多岁了,卖了一辈子的冰棍。年轻时,她每天都背着那个用两层纸箱做成的冰棍箱子,走街串巷地叫卖。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那“冰棍——三分五分的冰棍”的吆喝声。

    那年,我和蓉儿还小。也是九月吧,太阳也是这么毒,天儿也是这么热。老远就看到一帮大人孩子围着妈妈在买冰棍儿。我和蓉儿便奔了过去。妈妈满头流着汗,正在忙着收钱、找钱、付冰棍儿。终于忙完了,她仰起头,一边用手理了理那粘在额前的湿漉漉的头发,拿起毛巾擦汗,一边拿起水壶,大口大口地喝着。喝完水,抹了抹嘴角:“冰……”抬头发现了我们。妈妈脸上露出笑容:“大热天,不在家凉快,跑出来干么?”一边说一边把水壶递了过来。“喝口水吧。”我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又递给蓉儿。蓉儿没接,眼睛盯着妈妈的箱子。妈妈看出了她的心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打开了箱子:“吃个三分的吧,馋丫头!”又递给我一个,“你也吃一个吧,天热。”我好像突然领悟了什么:“我不热。”没有接。虽然妈妈卖冰棍,但平时我们很少吃到的,除非雨天卖不动了,很晚以后我们才能偶尔吃到一支。

    蓉儿接过冰棍儿,却没有吃,眼睛还是盯着那箱子。我知道,蓉儿爱吃五分的。

    妈妈扫了我们一眼:“唉,回家吧。等哪天下雨了,卖不完了,蓉儿再吃五分的,啊……”我看见,妈妈的眼圈红了……

    火车终于到站了。把蓉儿接上车,妈妈在后座把头往前探了探:“把冰棍儿给蓉儿。”看着蓉儿:“吃吧,五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