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的歌唱

    说来话巧,这段时间一直在收拾书房——准备把久不见光亮的大量的书籍运到新房子里去。除尘,包装,运输,间歇着翻检熟悉的书页,于是,看到了《当代国际诗坛》的“特辑”——即《触摸·旁近·分享:中日当代诗歌对话》;于是,读了一遍由欧阳江河、翟永明、财部岛子、平田俊子四个人的对话:《女新诗歌》。

    于是,瞬间想到妮子,想到她的诗歌。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有一小时之久,在脑海里一行一行地寻找我有印象的妮子的诗行。欧阳先生拿舒婷和翟永明做比较,说舒婷的诗歌是“传统意义上的白话诗”的延伸。而翟永明的诗歌是真正意义上的“女性诗歌”,是“一种原创”。那么,妮子的诗歌属于哪一种呢?应该属于是“一种原创”的延伸吧?

    妮子的诗歌里有焦虑,有对生活不确定性因素的一种隐忧,她不想独自保留这些,渴望释放和交流,可是,非常有可能的现实生活的精神对话者的难寻和“阻碍”,她的这种强烈的愿望难以实现,所以,她因而变得更加大胆和直白。“撑不住了/四月,我必须说一天的谎言/尘世里硕果累累的真实/需要一场谎言的风收割/不是吗/谎言被我废弃太久/不知从何开启”(《四月,我必须说一天谎言》);在这首诗里,妮子十分高调地处理自己的情愫,让它无遮拦地外露,直对空气那端心目中的交流者,告知自己的心境和态度。和一般的女性诗人有所不同,妮子的“开放”可以说是她激情的独特呈现。同样是在《四月,我必须说一天谎言》中,她说:“那么,用口红点缀的爱情呢/依旧在诗经里偶尔浮出水面/却无人相信/该说到肉身如树影的我了吧/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比风,比谎言的风还轻的/成了最后的一句谎言”;在这样的表述中没有“恶声”,却有跌宕的暗流,它看似平静,实际上是大力的告白。

    这一类的诗歌在妮子的诗歌占有很重的分量。

    妮子的诗歌里有对亲人的眷顾、思念和不可遏制的依赖。这应该是女性诗人的一种有别于男性诗人的“不刻意”的情感流露。是“母性”的必然。男性诗人更关注的是物化的对方之于自己的重要性,而女性诗人则不同,她们关注的是对方是如何物化了自己的内心,让自己觉得对方更为重要。我在妮子的诗歌里读不到更多的隐私,这令我十分惊诧。“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你不欢实,我也会跟着萎靡/是吧,说好一起好好生活啊/至于什么样是好的生活,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不开心,我是怎样也好不了的”(《写给闺蜜》),这是完全口语化的表白,不拐弯抹角,直抒胸臆,也可以说是“传统意义上的白话诗的延伸”,就连诗歌的结尾所自然流露出来的归属感——“还是一起坚信点什么吧/坚信,雪花会飘出幸福的模样/雪来了,雪来了,幸福就会落英缤纷”,这些无不告诉我们妮子拥有一颗浸过水的柔软的心。正是这样一颗心,让她发出诘问的时候短促而快捷。

    妮子的诗歌里也有对平常外物的惯性思维下的非惯性思考,这是诗人的一种下意识动作。我们感动于季节、节气、山川、树木、受情……诸多自然规律所赠与“褒扬”和“欢乐的暗示”,领会它,掌握它,对接它,长长地联络它,使之成为我们的道德的倾向,精神的高标。这是一门自觉的功课。妮子对此有着她清晰的认知,在她的这部诗集里,有许多首关于节气的诗歌——《立冬》《霜降》《秋分》等,这些诗歌均属于她上述关照下的表现。在此不一一列举,读者诸君自会领悟吧。

    “女性诗歌”也许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但在每一个明晰的创作者的心目中,这个话题所能带来的“印证”似乎没有那么关键、那么重要。我们需要的是有建设的进步,诚如欧阳先生肯定的翟永明,在某些方面,他人不可取代。我希望妮子也能获得这种“建设的进步”的灵光,为自己的诗歌殿堂打下坚实的地基。

    于德北:著名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