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万才诗三首
一条流过童年的河
妈妈
用草屋的烟囱里
升起的炊烟
弯弯曲曲地唤我
我从田野里站起身
挎着一篮
鲜绿的春光
趟过一河红红的夕辉
像踩着软软的锦缎
奔向那桌
不能饱腹的饭香
白得刺眼的太阳
将玉米叶子卷曲起来
将狗的长舌拉伸出来
汗水像蚯蚓一样
沿着我裸露的皮肤蠕动
落入脚下冒烟的浮土
隐得不露一丝痕迹
此刻
小河就是一汪
清清凉凉的火
而我就是一只
迫不急待的飞蛾
声声雁鸣
瑟瑟秋风
小河瘦了
瘦得像一位行走的
村姑摇摆的腰身
她的衣服上缀满涟漪
每条波纹里
都闪动太阳的光亮
两岸的蒲叶似剑
指向高蓝的天空
蒲棒张开嘴
吐出飞飞扬扬的蒲绒花
像飘飘洒洒的雪
真的雪落下来了
一场接着一场
像我每天都有的心事
藏在寒风中的针
刺伤了小河的喉咙
受伤的小河
静静地躺在河床上
身上盖着厚厚的
冰雪的被子
再也唱不出
动听的歌声
清除了积雪
明亮的冰面上
滑动的欢声笑语
是一条流淌的小河
流过我的童年
旱
种子
在泥土中醒来
胚芽似蛋壳里
小鸟稚嫩的喙
啄不破干燥泥土的壳
整整一个春天
天空蓝得干干净净
雨云像溃败的士兵
逃得无影无踪
让望眼欲穿的农家
泪雨丰沛
发着高烧的夏天
将愁眉苦脸的老人
和伸着长舌的狗
聚积在树荫下
谈论着今后的
日子怎么过
稻谷趾高气昂地扬着头
在风的伴奏下
跳着欢快的舞蹈
移动的舞步
是一把把剪刀
将农家一年的血汗剪成落叶
飘散在绝望的风中
今年的雪
被候鸟的翅膀
带到远方的远方
没有一丝音讯
弯弯曲曲的乡路上
驼背的老妇
衣衫飞舞白发飞舞
尘土飞舞
北风吹黄了整个冬天
需要一个
风调雨顺的新年
滋润一下农家
干涸的心田
需要一个五颜六色的丰收
妆点一下幸福的日子
医院
巨大的蜂巢里
没有蜂蜜的香甜
只有患病的蜂群
痛苦的表情
汇入惨白的灯光
充满每个角落
身体的每一个器官
都被肢解成一个个
醒目的提示牌
悬挂于一个个
科室的门上
医生的脸上
落满霜雪
医生诊病的结论
来源于各个房间里
或大或小的机器
一张张卡片里的血和汗
像酒倒进不情愿的杯里
被一次次举起
一口口喝干
病痛挥舞着皮鞭
驱赶羊群一样
驱赶着蜂群
争先恐后地涌向蜂巢
用皮肤亲近细细的针头
亲近锋利的手术刀
天长日久
蜂巢被传染
患上了更严重的病